黑天鹅 vs 投资者

Published in ECONOMY SHANGHAI HONGKONG, issue no.12 of 2011



虽然笔者对棒球一窍不通，但仍觉这项运动较近日的金融市情有趣，可见笔者此际迷失的心情，未知一众散户可有同感。今年波士顿红袜队（Boston Red Sox）非但无缘问鼎美联东区王座，还在外卡遥遥领先十场的局面之下，沦落到被坦帕湾光芒（Tampa Bay Rays）抓屁股的窘境，在大部份人眼中这简直是不可思议。

什么都能计算

失望的球迷或会看些报导来了解原因，就像股市大跌时投资者到处找内幕消息一样。无奈读再多的报纸和杂志都搔不着痒处，因为问题不在事件本身，而是在于人们对未来的期望。棒球数据指出，直至八月底红袜的成绩还属全联盟最佳，当时打入进决赛的机率高达99％，谁料到了九月份红袜会一败涂地？至于光芒，在落后7比0，而对手偏偏又是由1953年起从未在此情况下失守的纽约洋基（New York Yankees），其胜算只低于1％。若果你是赌仔，你会怎生下注？

人们希望从表象的事件中，找出与未来有关的征兆与线索，机率论及统计学等观念于焉产生，希望透过大量样本的分析，找出可依循的方向。正所谓「不明于计数欲举大事，如舟之无楫而欲行于大海也。」（《管子‧问篇》）为什么Google与亚马逊比你更了解你的品味？赌场如何能站于不败之地？龟甲的方位和咖啡渣的排列组合怎能帮你算命，帮你减肥，甚至帮你找到另一半？从红酒的品味公式，到治国的决策计划，亦离不开数据分析。金融界有经济计量学（Econometrics）等繁复的数学模型，用以设计及分析如CDO等近乎必赢的衍生工具；红袜队亦有「棒球数据统计分析法」（Sabermetrics），让棒球教练在没有见过球员的情况下，亦能评断他的潜力。结合数据分析及咨询顾问中心，更能开法新兴业，气象预测公司就是一个好例子。诚然，不少从数学模型中得出来的推断，亦的确精准非常。那么，这回当真是黑天鹅1 ： 红袜0？

什么都不奇怪

红袜也许不幸，但球队的胜算亦有疑被高估了。首先，棒球统计模型有一大缺憾，就是假设球员在所有赛事中亦能保持水准。但事实上，球员是会受伤、会疲倦的，表现失准实属常事，但相继的风险却无从计算。而且，球员或会因过往的成功而变得过份自信，又或因成绩每况愈下而导致信心崩溃，但这些心理状况亦是量化不来的。由此看来，实在太多要素被忽视了，模型计算的结果根本是不切实际的。再者，在球季开始时，红袜在头十二场里只赢得两场，（证明球队有前科会连输数场），然后屡胜至领先十场之多，接着又沦陷至七胜二十负的局面。须知道，那些MINITAB、SAS、SPSS…等数据分析软体，你丢垃圾进去，出来的亦会是垃圾，若极端的数据出现次数太多，得出来的推论便失去代表性了。

同样地，在过去四年内金融市场实在发生过太多的「黑天鹅」事件，让越来越多经人怀疑这些「不幸」和「反常」，实是基于一连串错误的决定而导致的后遗，金融系统崩溃反而是合理结果，亦是无可避免的事，只是风险模型监测失误，因而计算不到。零八年的金融海啸，就是肇因于过分相信华尔街金控模型的数学分析，而忽略对人性贪婪的警觉，和投资者信心危机的恶性循环效应（继而速成金融系统崩溃）。殷鉴不远，值得「数据思考型」的投资风险管理者反思。无奈事后孔明，回顾每个金融风暴，就像红袜队回顾败绩－－难受，却不再感到诧异。若此赛事拍成电影，更可能无人问津，这就是现实的吊诡。

什么都看运气

假设赌仔被数据分析误导了，才会下注押红袜赢，那么错不在他吧？当纽约时报内部统计员Nate Silver估计红袜惨败的机会率为2.78亿份之一的同时，曾两度拿下世界大赛冠军的Curt Schilling则大字标题唱衰红袜，他语出惊人，理应让人警觉他可能真有内幕消息！ （须知道Apple产品若出现问题，看再多报导都比不过你从一个内部主管得来的消息快而准）。可是忠言逆耳，Schilling的疑见，赌仔如何能听得进去？赌博能改变人们分析的原动机及独立性，令展望「理想化」续自圆其说，造就了「失望」的机会。棒球如是，投资亦如是。

如果赌博等同赌运气，也许那些大胆逆市押红袜输的人的确走运，而巴非特能成为世界首富，亦可能与八爪鱼阿Paul连中七场足球赛一样皆靠运！但是世上的幸运儿能有几个？那么假设世界上有一万个投资者，赢输也只因运气，每年有一半人赢钱，十年后就只有九个人能够全靠运气留下来，旁人只能羡慕罢了。亦即是说，虽然股价每一秒的波动带有随机性，不过长远来说，总有一些股票或一些球队跑赢的机会率较高，找到这些股票，就算你走运了！否则，与其怪命运作弄，倒不如怪自己过分相信工具，忘却理性，有如​​《笑傲江湖》小说中的吸星大法，被吸纳的数据反噬，结果毒火焚身。

八卦经济学的反思

Published in ECONOMY SHANGHAI & HONGKONG, issue no.11 of 2011



「八卦」乃人类本能，古已有之。猿猴群居会互相捉虱搔背，目的是促进猿猴间的团结（bonding）。人类既然有口能言，自然是靠「八卦」东家长、西家短去促进感情了。魏晋两代流行清谈，虽然误国，但也留下一部《世说新语》记载时人的「八卦」轶事，当中不乏箴言金句传诵至今。现代人亦创制出如Facebook等「网络八卦」（cyber gossip）集散的平台，不善「社交」者只为曲高和寡。

八卦简直无所不能

从社会心理学的角度看，「八卦」能反映社会的欲望、恐惧、规范、价值、盲点及偏见，是从商论政者珍贵的资讯来源。对于一个民望低迷的政府来说，「八卦」更可分散人民的注意力，继而忘记它施政的不济。 （现今传媒充斥消息人士提供的政府内幕「八卦」，为的不正是这样吗？）此外，贪官腐败亦常通过流言蜚语从而得以曝光，「八卦」间接演变为反腐的工具。心理学家亦发现，人的焦虑愈多，便愈喜欢「八卦」，因为拿别人的不幸来赌长较短，亦是一种心理安慰。至少，茶余饭后作适量的「八卦」可以减压，有利健康。

英国的博彩公司会以八卦逸闻作赌局，金融市场就更加机关用尽！单是一些似是而非的流言蜚语，便足够令一家数百亿市值的企业急挫，如内地民企雨润国际，在本年七月便被香港某周刊「做谣」，于是在短短几日内帐面便蒸发百亿。有趣的是，原来连外资大鳄也追看本地的八卦周刊！可见这些「八卦新闻」其实都是商品，市场有求自有供。虽说「上智论道，庸才议事，下愚讲人（－爱莲娜．罗斯福）」，（Great minds discuss ideas; average minds discuss events; small minds discuss people － Eleanor Roosevelt）但既然各人都在「八卦」中各求所需，看来「八卦」并不全是坏事。

八卦本是一门学问

经济学领域，俨然半个娱乐圈。经济「八卦」同样可以吸引眼球、可以造势票房、可以促成销售，某些经济学人更会将一些「八卦」话题赋予到经济学的研究之中，「八卦」言论「八」得出位便会成名，成就了当下的「八卦经济学」。

所谓「八卦经济学」，特色在于题材博而杂，引用数据来源不严谨，材料多是道听途说的「八卦」消息，经济论调没有统计分析支持。经济学鼻祖史密斯（Adam Smith）的《原富》 ( The Wealth of Nations ) 就有同样的倾向！当然，史密斯就「八卦」消息其中所代表的社会意义的分析，迄今还不时被名家引用。其实不少成功的经济学者，在求知欲的驱使下，都会到处「八卦」一番，每事问个不停。当「八」得一点眉目之后，他们才会作调查考证，以减低高昂的考证费用。听闻以验证经济学知名的佛利民（Milton Friedman），及数学经济大师阿罗（Kenneth Arrow）亦属一级「好事之徒」，他们的成就有目共睹。

相反地​​，满纸是方程式、数字、统计等文章，作者亦可以对世事一无所知，他们的必胜推介也统统变成「烂gag」。但是完全不「八卦」的经济文章，却大多味同嚼蜡，若然取「料」哗众取宠，调查论调有趣甚至惊人，反可撰写出过瘾好看的文章。易中天曾痛批此类学术为「认真的扯淡、高明的扯淡和有名目的扯淡」，但经济学领域从来不缺奇谈怪论，至于「八卦经济学」一名是褒是贬，便见仁见智了。


传媒着重商业元素

英国某酒商于8月的调查发现，女性每天可花上五小时来八卦。须知道，在英国六千八百万人口中，只访问了二千名女性，便得出女性——不只是英国女性——每天可花上五小时八卦的调查结果，可信程度有多高可想而知。所以除了争取眼球，笔者不明这类调查对社会能有什么贡献。企业常作「市场调查」，目的当然不是进行学术研究，而是软推销自己的品牌。这类调查中最成功的例子当然是某安全套生产商年复一年做的全球性生活状况调查。但由于没提及公司售卖的商品，又冠以「调查」之名，传媒往往会广泛报道及谈论，连国际通讯社也不例外。传媒将这类调查当新闻花絮来报道，是否等于帮忙作商业推广？

香港是一个资本主义社会，在市场导向的大气候影响下，传播事业有丕变为一种「传播商业」之虞，新闻工作商业化，部份传媒业者在广告利诱下，亦会选择迎合市场多过报道事实。而且因为许多篇幅和资源都用于「唐英年的婚外情」等容易吸引读者的八卦新闻上，因而忽略了反映社会真正的问题，例如香港目前面对的经济难题及政治发展等等。今时今日，不少高销量的「大报」，都成了低格调的「小报」，而香港电视新闻之父黄应士却回应：The so-called journalism of HK， 少少抹黑，不必介怀。诚然，主角是个人，小事耳；但一整个政党给人抹黑， 就大件事了。

八卦經濟學

Published in CUP Magazine, vol 117, Oct 11

「八卦」乃人類本能，古已有之。猿猴群居會互相捉蝨搔背，藉以促進彼此團結。人類既有口能言，自然會靠八卦東家長、西家短去促進感情了。古有魏晉年間的世說新語，記載時人的八卦軼事；現代的 Facebook 就是「網絡八卦」的集散平台，不善「社交」者，只能曲高和寡，俗語說「冇朋友」是也。

八卦簡直無所不能

從社會心理學的角度看，八卦能反映社會的欲望、恐懼、價值、盲點及偏見，是從商論政者的珍貴資訊來源。心理學家亦發現，人愈焦慮便愈喜歡八卦，因為拿別人的不幸來賭長較短，能收心理安慰之效，至少在茶餘飯後適量八卦，既可減壓，亦有利健康。市場上每天都充斥政府內幕消息，可見八卦亦能令人暫忘政府施政的不濟。

英國的博彩公司會以八卦逸聞開賭，金融市場就更加機關用盡！今年七月，香港某周刊只是散播了一些似是而非的流言蜚語，便足夠令市值數百億的中國雨潤股價急挫，短短幾日內帳面蒸發百億。有趣的是，原來連外資大鱷也追看本地的八卦周刊！可見八卦新聞其實都是商品，市場有求自有供。曾致力推動「世界人權宣言」的前美國第一夫人愛蓮娜羅斯福說過：「上智論道，庸才議事，下愚講人」（Great minds discuss ideas; average minds discuss events; small minds discuss people.）──既然人可在八卦中各取所需，看來八卦並不全是壞事。

沒有風格就是風格

經濟學領域儼然就是半個娛樂圈，經濟八卦同樣可以吸引眼球，促成銷售。所以某些經濟學人便將八卦議題賦當成經濟學研究項目，「八」得出位便可成名，成就了當下的「八卦經濟學」。

所謂八卦經濟學，在於題材博而雜，引用數據來源不嚴謹，材料多是道聽途說的八卦消息，經濟論調沒有統計分析支持。經濟學鼻祖史密斯的「原富」就有同樣的傾向！但他對於八卦消息所代表的社會意義的分析，卻歷久彌新。其實不少成功的經濟學者，在求知欲的驅使下，都會到處八卦一番，每事問個不停。聽聞經濟學家佛利民及數學經濟大師阿羅亦屬一級「好事之徒」，他們的成就有目共睹。

相反滿紙是方程式、數字、統計的文章，作者亦可對世事一無所知。但是完全不八卦的經濟文章，讀來卻大多味同嚼蠟，若然取「料」譁眾取寵，論調有趣甚至驚人，反可寫出過癮好看的文章。易中天曾痛批此類學術為「認真的扯淡、高明的扯淡和有名目的扯淡」，但經濟學領域從來不缺奇談怪論，至於「八卦經濟學」一名是褒是貶，便見仁見智了。

投資的高大空理論

投資有如學武，不修內功者，空有虛招好打有限，但很多書呆子理論卻的確不切實際。投資遊戲沒有難度之分，選擇愈淺白的方程式就愈好，關鍵是找出一些有價值的資產（經驗實務式投資），而不是在乎價格（計算估值式炒作），因為價格最終會跟着價值走。若有感價值一詞很「虛」，不似價格實在，此乃本末倒置。當年「斗零」可以吃一大碗雲吞麵，現在三十元還不夠，麵還是那碗麵，改變的只有價格，若不理解箇中精髓，做甚麼模型也只是數字遊戲罷了。誠然，王家衛經常能由心中有片，拍到手中冇片．．．．．．如果鄙人能由心中有數，買到心中冇數的話，那成大師之路就不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