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人出口

Published in CUP Magazine, vol 89, June 09

近年全球經濟情況異動非常，傳媒頻向專家討教經濟問題。但報道不是語無倫次，就是各執一詞，理論混雜無章，對經濟的預測更是錯的多，對的少。究其原因，大部份被訪「專家」只喜歡談論經濟問題，於是就被誤以為是經濟學家。美國「傳媒觀察」網站（http://mediamatters.org）的統計顯示，在○九年一月廿五日至二月九日期間，美國 CNN 一共用了二百零三個小時的節目時間討論當前經濟問題，在一共七百二十二名的嘉賓中，只有四十一名（約百分之六）是真正的經濟學家！然而日常生活裡事事跟經濟有關，任誰也有能力充當內行說三道四吧。

真正的經濟專家，卻深明經濟前景的不可預測性，而「毒資產」的出現更是史無前例，更多的複雜理論也不管用，因以智者往往寡言。此外，經濟學家海耶克（Friedrich August von Hayek）有道，經濟學家的「思想」（Idea）是最珍貴的私有財產，是經過深思熟慮後才能達致的，即使有人能夠證實他們的想法錯誤，為了捍缳私產，身為經濟學家也不能隨便改正。所以為免尷尬，他們非不得已也不會發表意見。

瘋子學問

至於那些勇於發表真知灼見的經濟學家，卻又經常改變對經濟的看法，把追隨者弄得精神錯亂。經濟學家凱恩斯的解釋更來得簡單直接：「當統計數字（客觀事實）改變時，他的看法有甚麼辦法不隨之而變？」雖然他們對大市看法調整次數之多，跟一個不斷反駁自己的瘋子無甚分別，但依凱恩斯之言卻又理所當然！

也許愛因斯坦的相對論確實擾亂了人們的思維，世上再沒絕對的錯或對，市面上往往會同時出現多個極端且相反的結論，但同時都是合情合理的。經濟科學已發展了二百多年，來到今天，對錯就只在於「誰在哪兒的甚麼時後說了怎樣的話」。就算一個真有先見之明的智者在一年前告訴雷曼迷債「苦主」，他們的投資於一年後的市值回購價，可能還低於他們用那筆錢來買啤酒，喝光後將酒瓶賣結回收商的收益（約百分之五），怎會不被認為是神經病！

奇人異話

前美國聯邦儲備局主席格林斯潘可能是金融界說話最具魅力的一位了。他的說話方式有點像漢堡神偷，總讓人難以辨識譯讀；他的論斷正確無誤，卻總是答非所問。然而多得他，美國人才能每年平均吃掉一個巴西（八千五百億美元的貿易赤字，相等於巴西一年的國內生產總值），難怪會有出版商輯錄他的說話成書，還大收旺場。

不能不提的還有著名跨媒體名作家古爾達（Ann Coulter），其說話風格非常兇悍、粗俗、政治不正確、子虛烏有、極盡右傾之能事。她的經典語錄包括「所有被暗殺的總統都是自由派，即使如林肯和列根都是共和黨」；「我們應入侵他們的國家，殺他們的領袖，要他們轉信基督教」；「我就不會以扣喉來減肥，我不通姦、不離婚，所以我不覺得（戴安娜）比我更好」等等。誰膽敢挑戰古爾達，她就扭曲耶穌為世人的罪而死一事，狡辯她做甚麼都可以！她沒有幽默感，但她的書暢銷，說明凶狠、右傾、粗鄙就有市埸！

畢竟 Talk is cheap，難怪市面上的廢話供過於求！香港人為立法會上一句「仆街」爭論不休，中學生曲解「春風秋雨」為「春天的風」和「秋天的雨」，香港的政經發展真的是舉步維艱。筆者愚見，粗口就是粗口，沒必要浪費時間和精研究！倒不如把心思放在如何提升教學和社會文化水平之上，好讓上至高官、下至草根，也懂得如何以言辭折服他人，豈更妙哉？

棋時不晚

Published in CUP Magazine, vol 88, May 09

在紐約證券交易所的大廈裡，設有一個寬敞的棋牌室，讓行家比拼棋藝。為了實行政府「慳得就慳」的理財哲學，筆者閒來也會在互聯網下棋自娛。雖然越玩越覺自己愚蠢，但屢敗中卻找到啟發，不忘跟讀者分享。

快快快

時間永恆不變，但投資者對時間的感覺卻愈來愈短。買賣股票的，長線也只是以星期計算的交易而已。求學問的，拿著兩/三年兼讀即可得的碩士學位便當正自己是專家。正如精電國際的行政總裁蔡東豪有道：「一分鐘經理，三分鐘社論，五分鐘閱讀，十分鐘股神，時問足夠有餘」！ 企業投資花費更是神速，Computer.com在美國職業欖球超級碗賽中播放了一段九十秒的廣告，便花了三點五百萬美元，即每秒鐘38,889美元！現今網上的棋局普遍也有限時，在三步內便能取得優勢的開局棋法更是常見。總知一切以「快」為準，必須在短時間內見到成績。

但是大家都明白金融投資沒有速成法，長期規畫是降低風險的不二法門。雖然日本股神是川銀藏先生常叮囑散戶「孤注一擲的結果多是失敗」，但大多數散戶還是推託沒時間為投資組合作仔細研究。有怪莫怪，閱讀過財政預算案的人都會明白，明日復明日，明日真是何其多！反看股神巴菲特十一歲便買進他的第一只股票‘Cities Services’，且為他帶來一筆獲利。也許投資者越早開始研究，時間就對之越有利。擇日不如撞日，下定決心就從今天開始吧！

等等等

市場分析員最明白「等」的道理，尤其當他們的預測偏離現實時，總會推辯是「時機未到」！沒錯，市場經常偏離其合理值，難保在未來會到達其預測價。可是要等市場變回理性，可以等到破產！記得在科網時代，有一家有眼光的對沖基金，大量沽空科網股，但因為他們要不斷填補大量孖展空倉，最後在科網泡沬爆破前一周被迫清盤。無奈「以有涯隨無涯，殆矣」！

最能體會到時間的殘酷，莫過於保險巨擘AIG（美國國際集團）的股東。如果他們在2000年12月的高位98.56美元購入股票，撰稿時就只剩200分之1（42美仙）。真是「三年啦！三年之後又三年，十年都來緊啦，主席！」納稅人和投資者唯有等美國政府解救，但AIG單在去年第四季已錄得接近六百億美元虧損，即是短短十分鐘的一個棋局內，它便蝕去3600萬港元，破盡美國企業虧損紀錄！一家秒蝕6萬港元的公司，可以怎樣救？

然而，找不到好的投資機會就應等待，因為等待也是一種投資方式。適逢現在淡市，鄙人才疏學淺，害怕被氹仔浸死，不敢牟然入市，正好鍛煉自己的耐性。散戶們應盡量保持實力，把投資期延長，讓時間變成自己的朋友。千萬不要借錢短炒，窩輪及牛熊證等有時限性的衍生工具更是少碰為妙，切不要與時間為敵。

頂級計量金融師伊曼紐爾·德曼在他的自傳《寬客人生》裡比喻：「在物理中，你是在跟上帝下棋，他不會經常改變規則，當你已經checkmate他時，他會認輸的。但在金融市場裡，你是在跟上帝創造出的人類下棋，敵手會以變化無常的看法給資產估價，投資者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輸掉，只知道持續不斷地努力下棋。」年年難過年年過，生命棋局還是要繼續的。筆者喜歡下棋，便把遊戲提撥成一點生活教訓，見笑了。 反正下棋是免費娛樂，多玩無妨。